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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2020年1月7日 星期二 责编:李煦 美编:陈昌 版式:丽菲 责校:江洋 读 周刊 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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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插花两度东传日本文/叶军

书评·文化

原来长安不止十二时辰

《中国古代纪时考》:中国人这样认识时间长江日报记者李尔静

月落荒寺:格非对“中产阶层”的理解之同情 长江日报记者李煦

身边学插花的人正在多起来。不过,学西式插花和日本插花者甚众,学中式插花的倒不多见。何故?

要知道,东方插花是以中国插花为源头蔓延开来的。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中国插花简史》就写到,中国插花两度东传日本。

第一次是在隋唐时期。公元593年,日本飞鸟时代,第一位女天皇——推古天皇即位,但真正执政者为推古天皇的侄子圣德太子,他先后三次派遣堂弟小野妹子率领使团出访中国。

小野妹子在中国看到了佛前供花种种,回国后,特别向推古天皇禀报。圣德太子去世后,小野妹子在其创建的观音道场紫云山顶法寺(又称六角堂)潜心研究佛法及供花之道,传授门徒。日本花道历史由此展开。

六角堂位于圣德太子沐浴的水池之畔,因此也被称为池坊。小野妹子开创的日本首个插花宗派便以池坊命名,小野妹子也被称为日本花道之祖。

8世纪奈良时期,日本又先后派遣19批遣唐使,引入梅、菊、柳、桃、李以及牵牛花。日本人爱极了梅花,官员们效法唐风举办梅花宴,结集于8世纪末的《万叶集》留下118首咏梅诗。牵牛花是另一深受日本人喜爱的花材,被称为朝颜、夕颜,时常作为参悟茶道之用。

中国插花二度东传日本是在明代。那时中日之间的勘合贸易持续上百年。日本权势之家常常举办唐物鉴赏会,幕府将军足利义满尤其喜好中国花瓶,多次举办“花瓶合”,即花瓶比赛。

与中国花瓶一同传入日本的,还有瓶花之道。袁宏道的《瓶史》在日本大受赞赏,甚至由此诞生了日本另一个插花流派“宏道流”。

《瓶史》在中国插花史上也是一本重要著作,因为对于中式插花而言,品瓶尚在品花之前。“花、器对半”是中式插花不同于西式插花的重要理念。西式插花主张在艺术层面进行审美和设计,与几何学、建筑学、色彩学等有很深渊源,而中式插花注重文化表达、道的贯彻。中式插花先有立意,再来呈现,“器可载道,花可明意”。

中式花器有着极为丰富的文化内涵。比如内刻铭文的青铜尊是商周时期大型礼器,自宋代开始就只作为花器,被称为花尊。清代乾隆最喜欢的花器则是鹿头尊,取长寿之意。其他花器如觚、琮式瓶、观音瓶、梅瓶、蒲槌瓶、玉壶春瓶……个个都有说道。

中国插花文化出现很早,于新石器时代就有萌芽,汉代出现最早关于插花的记载,隋唐时期诞生了中国第一部插花理论——罗虬的《花九锡》,短短75个字就勾勒了从空间设计、创作到欣赏的完整插花体系。到了宋代,插花更是成为文人四大雅事(插花、点茶、熏香、挂画)之首,时人对花的感知包括了花情、花性,甚至是等级和品第。给花排资论辈的举动实令今人匪夷所思,但对花至情至性的体察却也让今人望尘莫及。

兼具风雅与实用魅力的中国插花,绵延千年,未曾断绝,可以说是“凝聚思想和智慧的活化石,是人们与自然、与他人、与自我沟通的独特方式”。

现如今插花重兴,为何中式插花却置身边缘呢?作者之一的李响认为,我国治史门类广博,插花却处于史学盲区,缺乏有效资料甄别与整理,“在日本花道讲体系、讲传承、讲规范的对比之下,中国插花更见羸弱。”

另一作者孙可也提到,他在罗马孔子学院讲学时,翻译只会用日语发音来译中国传统插花,当时的尴尬和不甘他一直记得。

孙可是中式插花传承人,出生在京城南锣鼓巷的帽儿胡同,他名字里的“可”字就来源于家对面的可园,那是清代大学士文煜宅邸的花园。孙可从小就跟姥姥、母亲莳花弄草,这一带始终有人保留着养花、插花、赏花的癖好。

包括插花艺术在内的各门类文化,总是起起落落流转往复,今后学习中式插花的人,想必也会慢慢多起来。

《遇见宋瓷》许晟 著上海三联书店

作者围绕80余片宋瓷顶尖瓷片,拍摄了两百余幅高清照片,并逐一赏析其艺术特色与美学成就,为读者提升审美力提供了一次

“眼力训练”。同时,作者也从宋瓷诞生的背景,探究了“这一人类制造的最美器物”所映射出的中国艺术与文化的黄金时代。

《装腔指南》[英] 托马斯·霍奇金森 休伯特·范登伯格 著上海译文出版社

一本机智风趣的高雅文化普及小书,介绍了知识分子聊天时最爱提及的200多位文化人物及其“使用方法”,比如,聊起弗吉尼亚·伍尔夫,只要知道她使用了“意识流”就够了。读罢这本书,你能完全掌握如何在一场对话中适时地插入福柯这个名字。

《光影的来处》卢玮銮 熊志琴 主编北京出版社

本书源于编者开设的《香港文学专题:文学与影像比读》课程,包含《霸王别姬》《胭脂扣》《倾城之恋》《半生缘》《阿飞正传》《花样年华》等作品,邀请张国荣、刘以鬯、许鞍华到学校,给同学演讲及解答问题,本书即四次演讲的文字记录合辑。

《四十年新闻摄影:图片社时代》[法]米歇尔·赛邦 玛丽·库赞 著四川美术出版社

越战、两伊战争、柏林墙倒塌、艾滋病、海湾战争、卢旺达大屠杀、“911”事件、巴以冲突、伊拉克战争、叙利亚冲突……震撼心灵的75张照片见证当代历史的关键时刻,摄影师亲自讲述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新闻摄影资深从业者的心路历程和行业观察。

《侣行十年》张昕宇 梁红 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极限探险家张昕宇、梁红的环球旅行纪念“侣行”系列十年精选珍藏版,精选了两人从 2008 年订下“十年之约”,携手走过全球200 个家和地球的经典记忆。两人主创的

“侣行”系列节目,播放量超30亿。(整理:长江日报记者李煦)

人类被时间“统一”时间的精准程度和效率密切相关。

知道了春种秋收,其他季节就可空余出更多的时间来练兵、修造,从事其他劳动。发现了“统一时间”带来的好处,人们又安排了进餐、工作和休息的时间,当所有人都被安排到大致相同的时间后,人们就可以空出大量的、一致的“其他时间”,将所有人的“其他时间”结合在一起,则可以动员巨大的人力,为社会生产、发明创造、艺术构思提供无穷力量。这也是为什么,随着社会发展,时间会变得越来越精细,而越来越精细的时间,也同时会推动社会进一步向前发展。

写过《技术与文明》《艺术与技术》、开创了人文主义技术哲学这一学派的美国学者芒福德曾经说过,对工业革命影响最大的发明并非是蒸汽机,而是钟表,钟表让时间变得越来越精确,人们不再以“日”作为单位活动,而是用时、分、秒。

其实,不只是钟表,人们对时间的认识每加深一步,都会带来社会的“新纪元”。有了年、月、日,人类有了安排计划的可能;设置了毫秒、微妙,信息、电子、智能技术得以飞速发展……时间或许是自然的产物,但人类社会中的时间却是人类自己挖掘出来的,也正是这些“人造时间”,赋予了人类新生。

现在,我们提起时辰与年月,常常觉得它们理所当然、天然存在。而实际上,这些都是上古的先民们从一片混沌的时间里,一点一点挖掘出来的。在挖掘时间的过程中,先民们发现规律,印证规律,运用规律,经历过失败,最终,留下了成功。这或许就是《中国古代纪时考》在趣味之外的深意。

北京大学张衍田教授的《中国古代纪时考》是一本典型的“大家小书”,才100多页,不

到10万字,却几乎囊括了中国古代纪时的方方面面,系统地介绍了中国古代人们对时间

变化的认识及其记录方式的改变,既见史学功底又意趣盎然。

人类始终生活在时间里,然而直到今天,人类依旧不能完全掌控时间,所能做的只是

逐渐认识它。年、月、日、时、刻,这些今人已经习以为常的纪时单位,在时间长河里都经

历过漫长的演变,而每一次演变,都意味着人类的进步。

长安不止十二时辰人类认识时间,是从纪“日”开始的。太阳东升西落,月亮昼

伏夜出,大地从光明陷入黑暗,不久之后,又再次迎来黎明的曙光。这是人类对时间最早的感知,在掌握了这些规律之后,人类有了“日”的概念。

中国最早出现的“纪日”方法,可能是干支纪日。夏王朝时,就有了“十干纪日”的说法,《尚书》中就记载了,大禹辛日成婚,甲日治水。“十干纪日”即用每个天干指代一日,天干有十个,因此,十天就是一个“轮回”。虽然干支纪日既不方便,也不准确,却是华夏先祖们在纪时这条漫长的征程上迈出的第一步。从此,人们不再陷于浑浑噩噩的白昼与黑夜,而是学会了将“日”串联起来,懂得了过去与将来。干支纪日的方式虽然已不再采用,但还是给我们留下了“影子”,比如,现在依旧使用的“旬”的概念,就是十天,这正是上古时间思维的留存。

去年,有一部火爆网络的影视剧——《长安十二时辰》。“十二时辰”,几乎是我们对于古代纪时的统一印象,但在先民们认识时间的过程中,“十二时辰”可不是一蹴而就的。有了“日”的概念后,上古先民开始尝试对“日”分段。最早的分段方法,是以进食的时间作为节点,比如,“大食”就是早饭的时间,“小食”就是晚饭的时间,日出至“大食”称作“朝”,“小食”至日落称作

“暮”。根据这种标准,先民们大概将白日分为了八段,又将夜晚分为了七段,这就出现了“十五时辰”。为了精准地划分每个时段,“时辰”的数量也在不断改变,比如,先秦时期,试过“一日十时”的纪时方法,到了秦汉时候,又出现了“一日十六时”的计量方法,与“一日十六时”同时使用的,还有大家熟悉的“一日十二时”。

制定“时辰”,需要遵循两个条件:一是标准要统一,这样大家才好统一行动;二是标准要符合自然规律,这样才不会在使用中出现纰漏。其实,不管是“一日十时”,还是“一日十六时”,都是符合这两个标准的,对于中国古人而言,不管是以2.4小时为一时辰,还是以1.5小时为一时辰,抑或是以2小时为一时辰,对于生活的影响可能并不是太大。那为什么,最终汉王朝会选择

“十二时辰”作为统一标准呢?这个答案,到今天都无法知晓。《中国古代纪时考》一书中,作者认为这个标准可能与十二地支有关系。而两千年后的我们能够确定的是,曾经的长安不止有十二时辰,至少,还有过十时辰和十六时辰。

从“漏刻”到“年月”“日”向内延伸出现了“时辰”,每个时辰还可平分为初、

正两部分。但是为了指导起居作息、建立公共生活秩序、保证军事行动准时无误,“精确到小时”还不够,必须进一步向内延伸、挖掘时间,“漏刻”应运而生。漏刻有很多种,基本原理都相同,是将刻有数字的箭或标尺插到箭壶中,再往箭壶里匀速滴水,水涨箭高,人们依此来判断时间。到了冬天,为了防止水冻结冰,人们还会给水加温。《周礼》中记载:负责时间管理的官员为挈壶氏,一旦有军事行动,他们就会悬挂漏刻,以此来安排值夜警卫的人员;遇到祭祀,挈壶氏的官员也会用漏刻计算时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漏刻最初发明出来,就是为了让这些“大事”办起来更加成功。东汉蔡邕《独断》卷下写到君主的作息时间表:“夜漏尽,鼓鸣则起;昼漏尽,钟鸣则息。”君主如此,贵族士大夫以及平民百姓的动止作息,自然也都要以刻漏为标准。

到了清代,漏刻被正式定为96格,每8道刻痕为一个时辰,也就是一刻15分钟,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一刻钟”的来历。换言之,那时的中国人,对时间的挖掘利用,就只能精细到15分钟左右了。

“日”向外延伸,则出现了“月”。先民们发现,月亮和太阳一样,也有变化规律,只是,相较于太阳,月亮的变化周期更长。每经过一段时间,月亮都会从月牙变为满月,再回到月牙,先民们将每次“轮回”称作“一月”,这也是“月”这个称呼的起源。

随着月亮的阴晴圆缺,还有气温的温热与寒冷,万物的生长与凋敝,白昼的增长与缩短……这些变化一次又一次的周而复始。每经历一次寒来暑往,植物就枯荣一次,飞禽就来去一次,于是,在人类的时间轴里,有了四季,有了

“年”。一个月亮周期约为30天(实际上是29.53059日),十二

个月约为360天(354.36708日),但天文上的一个回归年是365天(365.2422日);如果按照一年十二个月(30天为一月)来设定,十几年后,一月份就有可能变成夏天,而六月份却处在了寒冬。为了补齐差异,中国人发明了闰月,也就是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为某一年多设一个月。甲骨文中就有“十三月”的记载。

《中国古代纪时考》张衍田 著上海古籍出版社

《月落荒寺》1:德彪西所作意境最空寂、谱符最稀疏、音响最弱远一首乐曲。速度极缓慢,……造就惨白清淡月色洒落空山荒寺之意境,既具东方色彩,又合高洁疏淡清雅空无的美学原则,在法国音乐中独树一帜。(以上介绍来自某音乐网站)

《月落荒寺》2:格非长篇小说新作。4年前,在圆明园正觉寺花家怡园举办了一场中秋音乐会,由格非好友、音乐评论家刘雪峰组织,从晚上七点持续到第二天凌晨。在这8个多小时里,格非和朋友们欣赏了包括西方古典乐、中国戏曲在内的各种音乐,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确定了《月落荒寺》的框架。

“知识分子”是很难写好的,这里特指人文知识分子,或者说,文人。这么多年来,我读过的书写中国当代人文知识分子的小说,只有3部留下了印象,《废都》《应物兄》和《月落荒寺》。

难写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这些人的劳动形式、工作内容不好写。写警察,可以写他如何破案;写商人,可以写他如何经商创富;写农民,可以写他如何对待土地和自然;写记者,也可以写他如何采访。唯独“人文知识分子”,该怎么写他讲课、写作、研究和思考呢,如果能写清楚这个,那就很容易变成一本别的什么书而非小说了。

另一个原因,则是作家自己也属于“文人”,要想把文人写好,意味着相当程度地袒露自己、自我解剖和自我怀疑。

《月落荒寺》的主角林宜生,是北京五道口附近某大学的哲学教授(格非本人任教于清华,所以刻意绕开清华,在小说中安排了林宜生入职清华未成的一笔),有一套让学生全程无尿点的讲课方法,把哲学讲得深入浅出,由此成为学术名人,听众遍及各界,在2006年(小说里的故事主要发生在这一年前后)的讲课费就有8000元,年入百万。无独有偶,《应物兄》的主角也是讲课高手、大众名流。只有这样安排,才能让主角走出学院围墙,与政商传媒乃至娱乐等社会各界发生关系。

格非一方面宣布不再写乡村,要写城市题材;另一方面否认自己写的是知识分子,认为自己在写中产阶层。林宜生在全国飞来飞去忙个不停,心劳力拙,患上忧郁症,需要服用药物。他的“朋友圈”里3对夫妇,有官员、艺术家、财经人士,大家一期一会,交流茶道、艺术和赚钱话题,其乐融融,实则各有各的难处。但如果只是写这些东西,《月落荒寺》就不那么出色了。

格非用他擅长的优雅笔调,给这个圈子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元素和气息,就是林宜生的神秘新女友楚云。他寄

希望于年轻一代,着意写了林宜生的儿子和女友,写年轻人的洒脱、阳光,写一代新人看似没心没肺的成长。书中有两个细节很不错:林宜生夫妻离婚,原因是妻子出轨,不知情的儿子夜晚三点来问爸爸:“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林不想破坏儿子心中母亲的形象,就用“暧昧而狡猾的沉默将儿子的猜想导入他途”。后来林宜生撞见儿子和女友在一起,本想装没看见,对方却大方地叫他“叔叔好”,他摆出一副威严而不失礼貌的样子答应着,心里却因这女孩“眉眼长得很正”而喜悦,把自行车踩得飞快。

全书的高潮自然是圆明园那场音乐会,几条故事线都在此汇集,情感和顿悟也在此释放。主办者精心计算时令、气候、曲目和建筑物高度,德彪西《月光》奏响时,一轮明月越过寺院的废殿,升至四合院的屋脊之上:“不论是坐在前排的商界精英和社会名流,还是散席上的那些普普通通的爱乐者,此刻都沉浸在同一个旋律中,恍如梦寐。不论这些人是有着精深音乐素养的专业人士,还是附庸风雅之辈,不论他们平日里是踌躇满志、左右逢源,还是挣扎在耻辱、失败和无望的泥潭中艰辛度日,所有的人都凝望着同一片月色溶溶的夜空,静默不语,若有所思。”

这是格非对笔下人物的“理解之同情”,也是《月落荒寺》不同于《废都》《应物兄》之处。

《长安十二时辰》片头图:“巳正,大荒落”。“大荒落”是原始的十二地支之一,在指代时间时,主要有两个用法,一是太岁运行到地支“巳”位,这一年称为大荒落;二是指巳时,也就是上午9点至11点。图中大概是上午十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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