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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28日 星期二 6 责编/王子湋 李苗苗 编辑/安娜 美编/刘继远 校检/温馨 信天游副刊 XINTIANYOUFUKAN 我的家乡,有一条季节性河流。 在陕北,这样的河流随处可见。 雨水充沛的时候,浊水会令河床丰 腴、粗犷;雨水稀疏的时候,澄澈的溪 水让河床纤细、柔婉。这是一个很奇 妙的事情。 小的时候,每天去上学,我们总 会顺着河流的方向,从坍颓的水神娘 娘庙出发,一路浅行且歌。河床,成 了我们前去学校的最佳道路。河床 两边犹有成片的蒲公英托举着苍白 的小脑袋,静静地等候清风的到来。 我最喜欢的草是藏匿于河床畔的车 前子。它寂寂地生于万草丛中,侧耳 听风,静待岁月无声的洗礼。车前子 味甘、性寒,很多中药方子中,都有它 的存在。那时,我压根不知道,遍布 河畔的车前子能有这么多的益处,我 总会借着温润的细雨,将车前子从地 上拔起来,小心翼翼地移植于我家院 落那棵苍翠的枣树下。 河床约莫只有两三米。西边是 立于地面数十米的高崖,东边是两米 多高的坝垄。河床一直沿着崖底蜿 蜒而行,从不侵占农人的一分土地。 夏日,坝地上成片的向日葵如无边的 大海,葳蕤蔓延。我们总会将向日葵 叶子根部长出来的小向日葵采摘下 来,别在用柳条编织的帽子上,一边 嬉闹,一边放歌。从我们嘴里唤出来 的歌子,也受了拦羊汉子的影响,信 天而游,似乎也有高原的冷峻和苍 茫。头上裹着白色手巾的拦羊汉子 总会出现在河床边的山崖上,那山 崖陡峭却是草类的极佳生长地,也 唯有拦羊汉子才敢于挑战那么险峻 的地方。有一段时间,河边来了很 多衣衫整洁的青年男女,他们支着 的画板上,裸露的石头、久远的石 桥、苍老的枣树、白花花的绵羊不时 出现。后来才知道,他们是西安美 院的学生,在大画家刘文西的带领下 前来陕北写生。 河床周遭的一切给予了我对美 的最初认识。原来散落在高原的每 一棵枣树、每一孔窑洞、每一片天空, 都是艺术独特的存在。越是古老,越 能勾勒出人们对于逝去的追恋。而 我,也在潜移默化中,或多或少地在 内心根植下艺术炽烈的火种。与画 家不同的是,我爱慕的所有皆是用文 字来描绘、来抒发。 夏日河水散溢出来的声音是婉 转秀美的。潺潺的流水声,令人耳目 清亮。我们沿着河床,追赶蛙鸣,在 童年的虹桥上编织着炫美的天空。 虽然,河床上没有圆滑的石和娟秀的 小花儿,但作为村庄唯一的一条河 流,它任何的美,都是仅有的。犹如 那棵逝于时光中的杏树。 那棵生长于河床边的半山崖 的杏树,带给了我童年无法磨灭的 回忆。 春天,煦风吹拂下的杏树,自是 一朵巨硕的鲜花,插在半山腰。杏花 则芬芳了一条河流的午后,翩然起 舞,将片片花朵,归于河水。此时的 河水像极了一位刚出闺房的处子, 沐浴着暖阳,缓缓流淌。待到五月, 杏树褪去芳华,一粒粒饱满的果实 在枝头轻快地摇曳。我们紧抓着树 根,攀援至半山腰的杏树上,享受着 酸爽的诱惑。此时开始,我们摘杏 的活动一直要延续到杏子完全成 熟。但往往还未等到熟透,杏子就 被我们掠夺一空。有一年,我的朋 友小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攀援到杏 树上,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们茫 然失措。杏树脆弱的枝干终究没能 将小胖支撑住。小胖连同杏枝,跌 落地面,小腿骨折。虽然痊愈,但走 起路来却一拐一拐的了。而后小胖 的父亲,将杏树拦腰锯断。杏树,自 此再没有了花开,生满青色苔藓,像 长在河床的一处伤疤。 夜幕降临,都市霓虹闪烁,合上 桌前书册,我的眼前总会闪现出那条 河流,我会不自主地闭上眼睛,努力 想象着、静听着,那条河流的声音,那 些童年的声音…… 古镇旧俗:逢三逢八为集。我的美 味,总在“集”上。 赶集头一天,外婆要做凉粉、蒸碗 饦。我知道惯例,早早候着。灶房里堆 满柴火,小板凳放在地上。我双手抱着 风箱,不许任何人抢。外婆从面瓮里舀 土豆淀粉,一碗,两碗。接着添水,一碗, 两碗。数不清舀了多少碗,添了多少碗, 她又从一只小瓶子里倒出白色的明矾粉 末,加进去,搅拌均匀,倒入锅里,这才朗 声道:“烧。”我拉动风箱,古旧的咯吱咯 吱叫唤的风箱,它在快乐地歌唱。火苗 舐舔着锅底,锅里冒着热气,外婆的胳膊 在眼前晃荡。她搅啊搅,搅啊搅,突然一 声“停”。 凉粉做好了。 外婆拿勺子去舀,热腾腾的、散发香 味的凉粉,被舀到一只只粗瓷碗里。舀 一只,端一只,摆到案上。晾过了夜,就 会成型。 我眼巴巴地盯着。属于我的,永远 在最后。像锅巴,又不是。被外婆用铁 匙刮下来,入水浸泡,盐醋调味。我吃得 直咂嘴。 而碗饦,总是蒙着神秘的面纱。我 入睡的时候,荞面还在瓮里,醒来时,它 在笼屉里。 我们一起出发,像是参加盛大的仪 式。洗脸,梳头,换衣服。 古镇早已动起来。镇中间的那家饭 铺,炉子垒在店门外,架着两只锅子。一 只头号大片锅里烩着肉烩菜,有寸宽的 粉条子,滚刀形的土豆块、油豆腐,斜八 角的海带块,飘着油汪汪的五花肉片 子。另一只深锅里,滚着一锅沸水。往 里,摆着一张大面案,胖师傅随时准备舞 起一根长面。 隔着这家饭铺,是家饼子铺。小哥 正在油案上揉、甩、擀,面团蘸着油,稀 软。他赋予它形态,圆的,半圆的,三角 的。也赋予它生命,甜的,咸的,五香 的。它们刚一飞到炉上,就响起一阵 “滋”声。顿时,焦香味弥漫。 再往过,是麻花摊子、油糕摊子、莜 面栲栳栳摊子、扁食摊子。外婆将摊子 摆好。一张小桌子,几只小板凳。一张 面案,一把刀。盐瓶、醋壶、芥末水、辣 椒油。 人渐渐多起来,临近村子的人来了, 其他乡镇的人来了,黄河对岸的人也来 了。从平车马车上卸下瓜果桃李、山野 炒货,也从船上运来百货针织、头绳首 饰。人们聚过来、散开去,在各自的区域 里,吆喝、叫卖。 古镇沸腾了。 缠绕在上空的始终是那锅肉烩菜。 相较于其它味道,它浓郁、强悍、蛮不讲 理,它死死勾着人的胃。 晌午到了,我盯着。饭铺里去了 人。两个或三个,都圪蹴在门外。胖师 傅舞起了面。连面带汤,捞一碗。大海 碗。菜,尖尖堆在碗顶。油花子真亮,肉 片子真肥。他们吃得,真香。 我直咽口水。外婆说过,卖不完凉 粉、碗饦,啥也不能吃。 我使劲吆喝:卖凉粉、碗饦哩。 几个女人齐身并肩走过来,同外婆 商量:用西瓜换碗凉粉行吗?一会卖完 菜给钱行吗?外婆说,行。 她们坐下来,从怀里掏出干馍、干 饼,咬一口干的,吃一口软的。我希望她 们能吃十个、二十个。可她们只吃一个。 一桶凉粉,一桶碗饦。几时能卖 完?那锅肉烩菜,又能舀几碗? 我盯着。饭勺又进去搅动,海碗又 拔了尖。 我怒吼:饿死了。 外婆并不答话,从桶里捞一只碗饦, “咚咚咚”切了,拌匀,递给我。 哪怕只就着那缕香气,也是莫大的 幸福啊! 终于,凉粉卖完了,碗饦卖完了。 摊子寄在相熟的人家。 我们赶集。三尺花布,一段松紧带, 几骨碌线;一瓶煤油,一瓶醋,一瓶油;买 盒洋火,称斤豆腐;芝麻饼,油旋,火烧, 麻花。 缠绕不散的只有肉烩菜的浓香味。 外婆说:璐儿,走,吃肉肉。那真是 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 你好,无定河 越来越瘦 就算一场大雨 也不能恢复你 那时的丰美 再说了,你的心事 岂是一场风雨,就能解读? 你的繁忙,昼夜不停 你苍老的身体、孩子的眼睛 还有你不甘心的骨头 以及你的质朴,你的美 都让我欲罢不能 多少次,拿起笔 铺开纸,又悄悄合上 写不出惊人的句子 不如送你一声,问候 你好,无定河 历史已铭记你的功德 现实又怎么会 不去医治你身上的疼? 情飞无定河 三月的风,是一位天生的诗家 它一来,无定河就 开始温酒,研磨,并铺开宣纸 等待一首脸红心跳的情诗 从天而来 写桃花,写柳丝 一朵朵,一丝丝 都写进无定河的心窝里 再捕一些鸟鸣,再邀一些细雨 一声声,一缕缕 都洒在无定河,酥软的睡床上 终于累了 风拽着落日一动不动 这样的诗,婉转浮升 窝藏着,人间多少的美? 春天,真的来了 此后的无定河,不再空荡 它已有足够的理由 拒绝孤独 无定河上的白鹭 每年,秋凉叶黄时 它们都会飞回来,与无定河相聚 来往的多了,无定河就把它们 当最尊贵的朋友,招待 它们一来,无定河便不再孤独 摄影师来了 诗人来了 一路奔波的旅人也来了 无定河真的热闹起来了 天更高了,云更淡了 成千上万只白鹭 给无定河披上,雪白的婚纱 平时孤寂的无定河,霎那间 像一位,众人围观的新娘 神一样的白鹭啊 我们应该,如何向你 致敬? 无定河桥上,观雪 山高耸,雪庄严 无定河在冬天的怀里 睡眠,酣然 站在无定河桥上,看雪 每一片雪都美,都安好如初 这么宽阔的天地 这么好的光景 这不就是,我的北国风光吗? 可惜,我们这些后人 再写不出一句 可以背诵的佳句 每次,站在这片 纯粹的土地上,面对 翩然而来的雪花 就不由地翻开,先人的词句 与面前的山河,对号入座 掩不住的内心风暴 挡不住的万马奔腾 此刻,真想跑进无定河的梦里 叫醒,熟睡的河 让它也看看,这天地是 怎样的,合二为一 无定河,家 每次路过无定河,就好像回到了家 就想飞奔进院子,冲入家门 脱去疲惫的外套,坐在土炕上 喝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听娘絮叨 无定河是,想念的家 不只局限于温暖,不只局限于血脉 无定河是,每一根毛细血管里的魂 是古训,是源源不断的家风 这些年,无定河衰老了许多 它的白发苍苍,让我想起 我的空巢,母亲 该如何,爱你们 当我还在路上时,你们急促的等待 让我不得,不加快脚步 归来是,离去也是 听它叙述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有多少爱,就有多少痛、多少不舍 此刻,我又坐在无定河岸 听它叙述,叙述它 千年的相思,千年的病痛 时间,终会抹平记忆 在它极慢的叙述中 我看到了,洒在光阴里的爱与和谐 阳光,坐在我们怀里 身边,疾驰而过的车流 并没有阻断,它的兴致 这更是,令我吃惊 历经磨难,还能这样平静 以光的行走方式,呈现 对每一粒亲近它的泥沙、落叶 怀有感激之心 怎么能不令人敬畏? 此刻,我仿佛又一次 走进它的精神内部 这是一种力量 无人能及 …… 跟随岁月的脚步, 望着远方的路, 彷徨在梦想之旅的我们, 去书写热血燃烧的故事。 看那煤尘中的身影, 那是黑色的挑战,那是承诺的力量, 信仰、希望、青春, 挥洒着血汗,完成着使命。 那亮着的矿灯, 仿佛照着时间和岁月,日日陪伴, 述说着那新世界煤炭人的故事, 描绘着那心中不灭的火焰。 梦想,要经得起狂风骤雨的挫折, 要耐得住风平浪静的寂寞, 不断地探索、历练。 追梦的我们, 奔向企业建设的四面八方, 让那黑色的故事写满中华大地, 让那激情的岁月,前行,再前行。 想象,一条河流的声音 萧忆 漠上家园着锦裙,烟笼茅舍爱流云。 闻鸡起舞三更梦,响木成荫百载勤。 骡马回归尘漫漫,爷娘远望信纷纷。 逢春有约匆来客,节后依然插柳芹。 榆林新风 漫步长街未尽头,官衙不再旧王侯。 凋花也唱三分月,落叶还吟百丈楼。 昔日风尘荒满地,今朝雨露绿盈州。 当年一别十春去,到处新村遍地油。 辘轳 山村有辘轳,绳索绕辘头。 老井深千尺,躬身汲水流。 汲水壮我粟,汲水乐我厨。 汲水欢我畜,汲水翠我蔬。 落叶荒尘积,旱夏井渐枯。 家父井下土,娘亲地上泥。 炎阳酷胜火,病身倚木疲。 束发儿无力,弱冠走四方。 养家爷颠沛,茅屋辘陪娘。 年年人增寿,日日催鬓霜。 如今榆百丈,父母客冥乡。 负疚明月酒,犹闻辘声茫。 情飞无定河 (组诗) 孙惠 美味 郝璐璐 我们都是追梦人 刘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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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想象,一条河流的声音 漠上人家 - szb.ylrb.comszb.ylrb.com/page/1/2019-05/28/A6/20190528A6_pdf.pdf · 我的家乡,有一条季节性河流。 在陕北,这样的河流随处可见。

2019年5月28日 星期二6 责编/王子湋 李苗苗 编辑/安娜 美编/刘继远 校检/温馨 信天游副刊XINTIANYOUFUKAN

我的家乡,有一条季节性河流。在陕北,这样的河流随处可见。

雨水充沛的时候,浊水会令河床丰腴、粗犷;雨水稀疏的时候,澄澈的溪水让河床纤细、柔婉。这是一个很奇妙的事情。

小的时候,每天去上学,我们总会顺着河流的方向,从坍颓的水神娘娘庙出发,一路浅行且歌。河床,成了我们前去学校的最佳道路。河床两边犹有成片的蒲公英托举着苍白的小脑袋,静静地等候清风的到来。我最喜欢的草是藏匿于河床畔的车前子。它寂寂地生于万草丛中,侧耳听风,静待岁月无声的洗礼。车前子味甘、性寒,很多中药方子中,都有它的存在。那时,我压根不知道,遍布河畔的车前子能有这么多的益处,我总会借着温润的细雨,将车前子从地上拔起来,小心翼翼地移植于我家院落那棵苍翠的枣树下。

河床约莫只有两三米。西边是立于地面数十米的高崖,东边是两米多高的坝垄。河床一直沿着崖底蜿蜒而行,从不侵占农人的一分土地。夏日,坝地上成片的向日葵如无边的大海,葳蕤蔓延。我们总会将向日葵叶子根部长出来的小向日葵采摘下来,别在用柳条编织的帽子上,一边嬉闹,一边放歌。从我们嘴里唤出来

的歌子,也受了拦羊汉子的影响,信天而游,似乎也有高原的冷峻和苍茫。头上裹着白色手巾的拦羊汉子总会出现在河床边的山崖上,那山崖陡峭却是草类的极佳生长地,也唯有拦羊汉子才敢于挑战那么险峻的地方。有一段时间,河边来了很多衣衫整洁的青年男女,他们支着的画板上,裸露的石头、久远的石桥、苍老的枣树、白花花的绵羊不时出现。后来才知道,他们是西安美院的学生,在大画家刘文西的带领下前来陕北写生。

河床周遭的一切给予了我对美的最初认识。原来散落在高原的每一棵枣树、每一孔窑洞、每一片天空,都是艺术独特的存在。越是古老,越能勾勒出人们对于逝去的追恋。而我,也在潜移默化中,或多或少地在内心根植下艺术炽烈的火种。与画家不同的是,我爱慕的所有皆是用文字来描绘、来抒发。

夏日河水散溢出来的声音是婉转秀美的。潺潺的流水声,令人耳目清亮。我们沿着河床,追赶蛙鸣,在童年的虹桥上编织着炫美的天空。虽然,河床上没有圆滑的石和娟秀的小花儿,但作为村庄唯一的一条河流,它任何的美,都是仅有的。犹如那棵逝于时光中的杏树。

那棵生长于河床边的半山崖的杏树,带给了我童年无法磨灭的回忆。

春天,煦风吹拂下的杏树,自是一朵巨硕的鲜花,插在半山腰。杏花则芬芳了一条河流的午后,翩然起舞,将片片花朵,归于河水。此时的河水像极了一位刚出闺房的处子,沐浴着暖阳,缓缓流淌。待到五月,杏树褪去芳华,一粒粒饱满的果实在枝头轻快地摇曳。我们紧抓着树根,攀援至半山腰的杏树上,享受着酸爽的诱惑。此时开始,我们摘杏的活动一直要延续到杏子完全成熟。但往往还未等到熟透,杏子就被我们掠夺一空。有一年,我的朋友小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攀援到杏树上,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们茫然失措。杏树脆弱的枝干终究没能将小胖支撑住。小胖连同杏枝,跌落地面,小腿骨折。虽然痊愈,但走起路来却一拐一拐的了。而后小胖的父亲,将杏树拦腰锯断。杏树,自此再没有了花开,生满青色苔藓,像长在河床的一处伤疤。

夜幕降临,都市霓虹闪烁,合上桌前书册,我的眼前总会闪现出那条河流,我会不自主地闭上眼睛,努力想象着、静听着,那条河流的声音,那些童年的声音……

古镇旧俗:逢三逢八为集。我的美味,总在“集”上。

赶集头一天,外婆要做凉粉、蒸碗饦。我知道惯例,早早候着。灶房里堆满柴火,小板凳放在地上。我双手抱着风箱,不许任何人抢。外婆从面瓮里舀土豆淀粉,一碗,两碗。接着添水,一碗,两碗。数不清舀了多少碗,添了多少碗,她又从一只小瓶子里倒出白色的明矾粉末,加进去,搅拌均匀,倒入锅里,这才朗声道:“烧。”我拉动风箱,古旧的咯吱咯吱叫唤的风箱,它在快乐地歌唱。火苗舐舔着锅底,锅里冒着热气,外婆的胳膊在眼前晃荡。她搅啊搅,搅啊搅,突然一声“停”。

凉粉做好了。外婆拿勺子去舀,热腾腾的、散发香

味的凉粉,被舀到一只只粗瓷碗里。舀一只,端一只,摆到案上。晾过了夜,就会成型。

我眼巴巴地盯着。属于我的,永远在最后。像锅巴,又不是。被外婆用铁匙刮下来,入水浸泡,盐醋调味。我吃得直咂嘴。

而碗饦,总是蒙着神秘的面纱。我入睡的时候,荞面还在瓮里,醒来时,它在笼屉里。

我们一起出发,像是参加盛大的仪式。洗脸,梳头,换衣服。

古镇早已动起来。镇中间的那家饭铺,炉子垒在店门外,架着两只锅子。一只头号大片锅里烩着肉烩菜,有寸宽的粉条子,滚刀形的土豆块、油豆腐,斜八角的海带块,飘着油汪汪的五花肉片子。另一只深锅里,滚着一锅沸水。往里,摆着一张大面案,胖师傅随时准备舞起一根长面。

隔着这家饭铺,是家饼子铺。小哥正在油案上揉、甩、擀,面团蘸着油,稀软。他赋予它形态,圆的,半圆的,三角的。也赋予它生命,甜的,咸的,五香的。它们刚一飞到炉上,就响起一阵

“滋”声。顿时,焦香味弥漫。再往过,是麻花摊子、油糕摊子、莜

面栲栳栳摊子、扁食摊子。外婆将摊子

摆好。一张小桌子,几只小板凳。一张面案,一把刀。盐瓶、醋壶、芥末水、辣椒油。

人渐渐多起来,临近村子的人来了,其他乡镇的人来了,黄河对岸的人也来了。从平车马车上卸下瓜果桃李、山野炒货,也从船上运来百货针织、头绳首饰。人们聚过来、散开去,在各自的区域里,吆喝、叫卖。

古镇沸腾了。缠绕在上空的始终是那锅肉烩菜。

相较于其它味道,它浓郁、强悍、蛮不讲理,它死死勾着人的胃。

晌午到了,我盯着。饭铺里去了人。两个或三个,都圪蹴在门外。胖师傅舞起了面。连面带汤,捞一碗。大海碗。菜,尖尖堆在碗顶。油花子真亮,肉片子真肥。他们吃得,真香。

我直咽口水。外婆说过,卖不完凉粉、碗饦,啥也不能吃。

我使劲吆喝:卖凉粉、碗饦哩。几个女人齐身并肩走过来,同外婆

商量:用西瓜换碗凉粉行吗?一会卖完菜给钱行吗?外婆说,行。

她们坐下来,从怀里掏出干馍、干饼,咬一口干的,吃一口软的。我希望她们能吃十个、二十个。可她们只吃一个。

一桶凉粉,一桶碗饦。几时能卖完?那锅肉烩菜,又能舀几碗?

我盯着。饭勺又进去搅动,海碗又拔了尖。

我怒吼:饿死了。外婆并不答话,从桶里捞一只碗饦,

“咚咚咚”切了,拌匀,递给我。哪怕只就着那缕香气,也是莫大的

幸福啊!终于,凉粉卖完了,碗饦卖完了。摊子寄在相熟的人家。我们赶集。三尺花布,一段松紧带,

几骨碌线;一瓶煤油,一瓶醋,一瓶油;买盒洋火,称斤豆腐;芝麻饼,油旋,火烧,麻花。

缠绕不散的只有肉烩菜的浓香味。外婆说:璐儿,走,吃肉肉。那真是

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

你好,无定河越来越瘦就算一场大雨也不能恢复你那时的丰美

再说了,你的心事岂是一场风雨,就能解读?

你的繁忙,昼夜不停你苍老的身体、孩子的眼睛还有你不甘心的骨头以及你的质朴,你的美都让我欲罢不能

多少次,拿起笔铺开纸,又悄悄合上写不出惊人的句子不如送你一声,问候

你好,无定河历史已铭记你的功德现实又怎么会不去医治你身上的疼?

情飞无定河三月的风,是一位天生的诗家它一来,无定河就开始温酒,研磨,并铺开宣纸等待一首脸红心跳的情诗从天而来

写桃花,写柳丝一朵朵,一丝丝都写进无定河的心窝里再捕一些鸟鸣,再邀一些细雨一声声,一缕缕都洒在无定河,酥软的睡床上

终于累了风拽着落日一动不动这样的诗,婉转浮升窝藏着,人间多少的美?

春天,真的来了此后的无定河,不再空荡它已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孤独

无定河上的白鹭每年,秋凉叶黄时它们都会飞回来,与无定河相聚来往的多了,无定河就把它们当最尊贵的朋友,招待

它们一来,无定河便不再孤独摄影师来了诗人来了一路奔波的旅人也来了无定河真的热闹起来了

天更高了,云更淡了成千上万只白鹭给无定河披上,雪白的婚纱平时孤寂的无定河,霎那间像一位,众人围观的新娘

神一样的白鹭啊我们应该,如何向你致敬?

无定河桥上,观雪山高耸,雪庄严无定河在冬天的怀里睡眠,酣然

站在无定河桥上,看雪每一片雪都美,都安好如初这么宽阔的天地这么好的光景这不就是,我的北国风光吗?

可惜,我们这些后人再写不出一句可以背诵的佳句每次,站在这片纯粹的土地上,面对翩然而来的雪花就不由地翻开,先人的词句与面前的山河,对号入座

掩不住的内心风暴挡不住的万马奔腾此刻,真想跑进无定河的梦里叫醒,熟睡的河

让它也看看,这天地是

怎样的,合二为一

无定河,家每次路过无定河,就好像回到了家就想飞奔进院子,冲入家门

脱去疲惫的外套,坐在土炕上喝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听娘絮叨

无定河是,想念的家不只局限于温暖,不只局限于血脉

无定河是,每一根毛细血管里的魂是古训,是源源不断的家风

这些年,无定河衰老了许多它的白发苍苍,让我想起我的空巢,母亲

该如何,爱你们当我还在路上时,你们急促的等待让我不得,不加快脚步归来是,离去也是

听它叙述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有多少爱,就有多少痛、多少不舍

此刻,我又坐在无定河岸听它叙述,叙述它千年的相思,千年的病痛时间,终会抹平记忆在它极慢的叙述中我看到了,洒在光阴里的爱与和谐

阳光,坐在我们怀里身边,疾驰而过的车流并没有阻断,它的兴致这更是,令我吃惊历经磨难,还能这样平静以光的行走方式,呈现对每一粒亲近它的泥沙、落叶怀有感激之心怎么能不令人敬畏?

此刻,我仿佛又一次走进它的精神内部这是一种力量无人能及……

跟随岁月的脚步,望着远方的路,彷徨在梦想之旅的我们,

去书写热血燃烧的故事。

看那煤尘中的身影,那是黑色的挑战,那是承诺的力量,信仰、希望、青春,挥洒着血汗,完成着使命。

那亮着的矿灯,仿佛照着时间和岁月,日日陪伴,述说着那新世界煤炭人的故事,

描绘着那心中不灭的火焰。

梦想,要经得起狂风骤雨的挫折,要耐得住风平浪静的寂寞,不断地探索、历练。

追梦的我们,奔向企业建设的四面八方,让那黑色的故事写满中华大地,让那激情的岁月,前行,再前行。

想象,一条河流的声音萧忆

漠上家园着锦裙,烟笼茅舍爱流云。闻鸡起舞三更梦,响木成荫百载勤。骡马回归尘漫漫,爷娘远望信纷纷。逢春有约匆来客,节后依然插柳芹。

榆林新风漫步长街未尽头,官衙不再旧王侯。凋花也唱三分月,落叶还吟百丈楼。昔日风尘荒满地,今朝雨露绿盈州。当年一别十春去,到处新村遍地油。

辘轳山村有辘轳,绳索绕辘头。老井深千尺,躬身汲水流。汲水壮我粟,汲水乐我厨。汲水欢我畜,汲水翠我蔬。落叶荒尘积,旱夏井渐枯。家父井下土,娘亲地上泥。炎阳酷胜火,病身倚木疲。束发儿无力,弱冠走四方。养家爷颠沛,茅屋辘陪娘。年年人增寿,日日催鬓霜。如今榆百丈,父母客冥乡。负疚明月酒,犹闻辘声茫。

拒绝诱惑

吴海迪

情飞无定河(组诗)

孙惠

美 味郝璐璐

漠上人家

(外二首)

张震

我们都是追梦人刘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