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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线0311-88620000 [email protected] 周末 生活从周末开始 2017 2017 7 7 30 30 本版主编 本版主编/ /崔中波 崔中波 美术编辑 美术编辑/ /吕攀峰 吕攀峰 与古人 对话,与现 实对接。《风 骨 河 北》版 与您一起关 注河北人 文、关 注 河 北民风民 俗。常设栏 目 有“ 赏 析”、“记 忆”、“争 鸣”、“传说 录”、“地名 志”、“古建 筑”,欢迎批 评、建 议 和 参与。来稿 务请写明联 系方式。千 字文最宜。 互动信箱: b770329 @126.com 中国的历史地理沿革,复杂多变,悠久绵长,具体到一地,在今天看来有时候真像一笔 糊涂账,想搞清楚,常搞不清楚;看似眉目清晰,实则模糊跳跃,现实中,两个地方乃至几个 地方争同一个历史名人的归属权,便是这个原因。 今天容城境内的南阳村,过去在行政区划上归雄县。村南两百米处的国家重点文物 保护单位南阳遗址,时间跨度从东周一直延续到汉代。自上世纪50年代始,这里出土了 “燕王职戈”等重要文物,在采集和征集到的陶器和铜器上,发现了戳印的“易市”字样和 “西宫”、 “左征”铭文。据此种种,考古工作者推断南阳遗址与战国时期存在过的易城和秦 朝设置的易县有关,更大胆的认定则是,此地即燕桓公的新建都城临易。 统筹/执笔 本报记者 刘学斤 本文主要参考资料: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 雄县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2 年版;徐光耀日记,河 北美术出版社 2015 年版。 亦曾春风得意。 那是兴平二年(195年),他“尽有幽州之地”,成为北方最强 大的实力派。可随后他干了些什么呢, “志气益盛,恃其才力,不 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衣冠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 之;有材秀者,必抑困使在劳苦之地”,他干的大抵就是今天人所 共知的骄傲自大、心胸狭窄、脱离群众、忘了初心、穿小鞋打闷 棍、心黑手黑吧。他亲近和宠爱的又是些什么人呢? “类多商贩、 庸儿,与为兄弟,或结婚姻,所在侵暴,百姓怨之”。老师卢植死 了,没人能制止他的一意孤行,如此一来,离心离德,脚下的路愈 走愈窄,屡战屡败,两万精锐很快做了袁军的刀下鬼。他为什么 不能像他的好同学、好兄弟刘备似的,游走于列强之间,折冲樽 俎、韬光养晦、收拢人心、聚集人脉、趁势而发、借势而为呢?他 为什么偏要硬碰硬、钻牛角尖呢? 为什么?问下去,似乎只有一个答案:他是公孙瓒。 那年他收缩实力,转移到今天的雄县和容城一带,“开 置屯田,稍得自支”。然“旱蝗谷贵,民相食”,老天似乎不 帮他的忙,“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的古训真正 应在了他头上。即便“为围堑十重,于堑里筑京,皆高五六 丈,为楼其上;中堑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能于事有补 吗?即便“以铁为门,斥去左右,男人七岁以上不得入易 门,专侍姬妾,其文簿书记皆汲而上之。令妇人习为大言 声,使闻数百步,以传宣教令”,如《后汉书》所记,可“疏远 宾客,无所亲信,故谋臣猛将,稍有乖散”,这样的现实无异 于致命一击。此时能翻盘,改变命运?连他自己好像都不 相信。 他忽然有了“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之想。他说, “兵法:百楼不攻,今吾诸营楼橹千里,积谷三百万斛,食此 足以待天下之变”。他像一个做着白日梦的脑子出了毛病 的坐以待毙的呓语者,他向部下夸口:当今四方虎争,无有 能坐吾城下相守经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 建安三年(198年),袁绍大军兵临城下,他一面派儿子公孙 续向黑山军求援,一面又想向西突围,抄袁绍后路。犹豫之际, 时光滑入第二年春天。袁绍攻逼更紧,他日夜盼望的救兵仍然 没到。他给儿子写信说:袁氏之攻,状若鬼神,梯冲舞吾楼上,鼓 角鸣于地中,日穷月急,不遑启处。 他想着儿子见信后能如约同他里应外合,他没想到信 会半路落到袁绍手里,更想不到对手借机将计就计。 一场不可收拾的大败。 大败之后,他迎接了袁军的总攻,亦迎来最后时刻。 “绍为地道,穿其楼下,施木柱之,度足达半,便烧之,楼辄 倾倒,稍至京中”,他“自计必无全,乃悉缢其姊妹妻子,然 后引火自焚”…… 雄县城西三里有杨西楼,相近还有艾西楼、邓西楼、红 西楼和韩西楼,相传,公孙瓒筑易京城,为诸将建楼,后赵 建武四年(338 年),石虎“患其坚固”,命将士破之毁之,只 剩了遗址,遗址上来了居民,渐渐形成这些明朝时笼统地 称之为西楼、中楼和东楼的村庄。 晨出鄚州城,回首古易京。百楼不复见,草白寒雉 鸣。鸣角角,黍纂纂,昔谁城此公孙瓒。城南城北陂水满, 寒蒲如剑出水短。大火焚巢天不忧,野凫醉眠沙上暖。(陈 孚·过雄州怀古) 能够穿越时空的吟唱啊,余音袅袅…… 天若有情天亦老,宋朝的苏东坡和元朝的陈孚,都亦 曾将汉末童谣和公孙瓒的故事一同化为诗句燕南垂,赵北际,其间不合大如砺。至今父老哀公孙, 烝土为城铁作门。城中积谷三百万,猛士如云骄不战。一 朝鼓角鸣地中,帐下美人空掩面。岂如千骑平时来,笑谈 謦欬生风雷。葛巾羽扇红尘静,投壶雅歌清燕开。东方健 儿虓虎样,泣涕怀思廉耻将。彭城老守亦凄然,不见君家 雪儿唱。(苏轼·送将官梁左藏赴莫州) 燕南垂,赵北际,昔年巍城铁可砺,城上烽火明如慧。 只今残堞黄云曀,老榆半枯悬薜荔。市翁叱马声嘒嘒,叩 以瓦桥潜出涕。英雄虎斗空万世,北风吹沙秋鹤唳。(陈 孚·过雄州怀古) 诗则诗矣。 这样的诗,读来,总感觉岁月在弹指间,渗出沉痛。 1946 年 2 月 11 日,二十一岁的徐光耀 和姐姐一起从县城出发,“冒着眯眼的大风 沙,向着阔别八载的故乡走去”。 那年他尚未写出成名作《平原烈火》, 他最著名的小说《小兵张嘎》尚未孕育,他 的身份还不是作家,他还只是一个年轻的 八路军战士,刚刚迎接了抗战胜利。他的 故乡在雄县城东北方向,紧挨着昝岗。 昝岗距县城二十四里地。“小晌午,到 了昝岗,我忆起了小时候拿着五个大铜子 儿来赶四月庙。过了昝岗便看见了自己的 家乡。”那天,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一个古稀之年过去了,路还是当年那 条路,但路和路的两边,多已变幻面目。 昝岗当年繁华,今日更甚。 昝岗朝东走两三里,就是作家的故乡 段岗。若一直朝西,进容城境内,稍偏南一 点,有个村庄,名字中也有个昝字。 它叫昝村,在雄县城西北十五里。 昝村东与旧称古县村的古贤村(据说有大 易故城遗址)隔河相守,西北与南阳遗址所在地 南阳村相邻。昝,据说即公孙瓒的“瓒”字的简 写,乱世英雄公孙瓒充满悬疑与不解、常被后世 感喟的失败的人生,即藏于昝村的历史和流传 在附近村庄的尚无实物证明的传说中。 民国版《雄县新志》有一段涉及雄县历 史地理的话,说得颇有意思初名易地,隶幽并,始为燕之封邑,僻 在蛮貊之间,又限以涞易之巨浸,足以遏车 骑之奔冲,春秋之际,未尝出与诸侯会盟,至 于战国,亦以耕战自守安乐无事,未尝被兵。 这段概括性很强的话,内容丰富,实际呼应 了“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 可避世”这首著名的汉末童谣,两者结合起来,对 照看,会相得益彰。正是这首童谣的引领,当年 公孙瓒灵光乍现,选定了目标方向,开始创建新 根据地,打造规模庞大的易京城。 那是个军阀割据、混战的年代,公孙瓒的主 要对手袁绍和刘虞部将正变得愈来愈凶猛,他 实际控制的地盘愈来愈缩小, “自以为易地当之, 遂徙镇焉”。他有了非常具体而美好的梦想,并 背负这梦想奔跑起来,以为一直向前,梦想真可 以照亮现实,变成现实。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他都在计划着做成这 样的好梦。有这样的勇气和胆色,做这样一件 事,亦不枉这一生了,这是后人替他想,如同他的 荒唐,他身后留下的教训,后人亦常会蓦然回首 般地想起,痛快淋漓地说起。 对一个地方感兴趣,想了解它,研究 它,最可取的便捷路径,不妨从历史地理学 入手。对待雄县,倘若是一个充满陌生感 的外来人,也不妨如此。 说到雄县的前世,今天有人会一直追 溯到春秋时代的燕桓公迁都临易。 文献对燕桓公的记载只“三言两语”, 所以对这样一位历史人物,至今都像雾里 看花,围绕他生出的话题是非难定。 燕桓公和雄县的前世之间,能说的,目 前,说破天,也就这么多。 以前,说到雄县的前世,在公孙瓒之前,有 人还会提到汉朝的卢绾和他的孙子卢它。 卢绾家和汉高祖刘邦家是世交。刘邦 称帝后,封卢绾燕王,对同一天出生的这个 同乡好友可谓不薄,但到头来卢绾还是有 了想法,背叛了他。失败后,卢绾向北,投 降了匈奴。若干年后,刘邦和卢绾都已不 在人世,留在人世的是他们的孙子:刘启和 卢它。祖辈们的恩怨,随着卢它的归顺终 于涣然冰释。汉景帝刘启封卢它亚谷侯。 为爱寒溪一棹清,沿溪上下觅鸥盟。 卢侯故垒今何处?荒苇寒烟亚谷城。 清朝著名布衣诗人边连宝当年为生计, 在现在的雄安新区做私塾先生,以时间先后为 序,写过四首“雄州怀古”绝句,这是第一首。 相传卢它受封后,安置在亚谷村。宋 代时,筑雄州城,在城东一里余又筑外罗 城。外罗城村里人呼为大古城。大古城周 长十八里,“缺者如锯,屹者如台,伏者如 盘,削者如峰,疏者水所啮,平者民之田”。 临近的亚谷村于是改称亚谷城,谷和古同 音,所以亚谷城又习惯写作亚古城。 亚谷城与卢它关系紧密,这种说法的历史 真实性今天或仍可质疑,但在清朝,生活在彼时 的诗人边连宝,显然是相信这种说法的。 清朝末年,大古城“壁垒已夷,仅余垄断”, 以后“以水冲沙淤,或掘土辟田”,民国时,已了无 痕。 “陵迁谷变,自昔然矣”,而今城市建设不断扩 张,亚古城作为一个古老的村庄正前所未有地 融入其中,日渐变成县城一个新站点。 或许将来提到亚古城,亚古城旧有的许 多事物被忘却,不再被提起,仅仅会提到已 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亚古城古乐。 古乐最早为纪念药王孙思邈而设,创立于 明永乐年间,跟同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 安新圈头音乐会为纪念神医扁鹊而设略有不 同,但两者演奏的曲目和演奏用的乐器如云锣、 笙、笛、大鼓、镲、钹等,又多相同。 在亚古城,能找到古乐与药王孙思邈 的关系,找不到古乐跟卢它有一点关系。 卢它跟亚古城有关系,又如何?倒是 扁鹊和孙思邈这样的人,村里人一辈一辈 都记着哩,念着哩。 行吟路上易京遗响 2 1 3 公孙瓒来了 公孙瓒之前 袅袅余音 雄县县城入口处的大牌楼 雄县县城入口处的大牌楼

行吟路上—— 易京遗响 - hebnews.cnyzdsb.hebnews.cn/pc/paper/att/201707/30/ae72ef69-3e3b-4dc7-b7e… · 本文主要参考资料: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 雄县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徐光耀日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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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骨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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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生 活 从 周 末 开 始

20172017年年77月月3030日日 本版主编本版主编//崔中波崔中波 美术编辑美术编辑//吕攀峰吕攀峰

与古人对话,与现实对接。《风骨河北》版与您一起关注 河 北 人文、关注河北 民 风 民俗。常设栏目 有“ 赏析 ”、“ 记忆 ”、“ 争鸣”、“传说录”、“地名志”、“古建筑”,欢迎批评、建议和参与。来稿务请写明联系方式。千字文最宜。互动信箱:[email protected]

中国的历史地理沿革,复杂多变,悠久绵长,具体到一地,在今天看来有时候真像一笔

糊涂账,想搞清楚,常搞不清楚;看似眉目清晰,实则模糊跳跃,现实中,两个地方乃至几个

地方争同一个历史名人的归属权,便是这个原因。

今天容城境内的南阳村,过去在行政区划上归雄县。村南两百米处的国家重点文物

保护单位南阳遗址,时间跨度从东周一直延续到汉代。自上世纪50年代始,这里出土了

“燕王职戈”等重要文物,在采集和征集到的陶器和铜器上,发现了戳印的“易市”字样和

“西宫”、“左征”铭文。据此种种,考古工作者推断南阳遗址与战国时期存在过的易城和秦

朝设置的易县有关,更大胆的认定则是,此地即燕桓公的新建都城临易。

■统筹/执笔 本报记者 刘学斤

●本文主要参考资料: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雄县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徐光耀日记,河北美术出版社2015年版。

亦曾春风得意。

那是兴平二年(195年),他“尽有幽州之地”,成为北方最强

大的实力派。可随后他干了些什么呢,“志气益盛,恃其才力,不

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衣冠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

之;有材秀者,必抑困使在劳苦之地”,他干的大抵就是今天人所

共知的骄傲自大、心胸狭窄、脱离群众、忘了初心、穿小鞋打闷

棍、心黑手黑吧。他亲近和宠爱的又是些什么人呢?“类多商贩、

庸儿,与为兄弟,或结婚姻,所在侵暴,百姓怨之”。老师卢植死

了,没人能制止他的一意孤行,如此一来,离心离德,脚下的路愈

走愈窄,屡战屡败,两万精锐很快做了袁军的刀下鬼。他为什么

不能像他的好同学、好兄弟刘备似的,游走于列强之间,折冲樽

俎、韬光养晦、收拢人心、聚集人脉、趁势而发、借势而为呢?他

为什么偏要硬碰硬、钻牛角尖呢?

为什么?问下去,似乎只有一个答案:他是公孙瓒。

那年他收缩实力,转移到今天的雄县和容城一带,“开

置屯田,稍得自支”。然“旱蝗谷贵,民相食”,老天似乎不

帮他的忙,“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的古训真正

应在了他头上。即便“为围堑十重,于堑里筑京,皆高五六

丈,为楼其上;中堑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能于事有补

吗?即便“以铁为门,斥去左右,男人七岁以上不得入易

门,专侍姬妾,其文簿书记皆汲而上之。令妇人习为大言

声,使闻数百步,以传宣教令”,如《后汉书》所记,可“疏远

宾客,无所亲信,故谋臣猛将,稍有乖散”,这样的现实无异

于致命一击。此时能翻盘,改变命运?连他自己好像都不

相信。

他忽然有了“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之想。他说,

“兵法:百楼不攻,今吾诸营楼橹千里,积谷三百万斛,食此

足以待天下之变”。他像一个做着白日梦的脑子出了毛病

的坐以待毙的呓语者,他向部下夸口:当今四方虎争,无有

能坐吾城下相守经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

建安三年(198年),袁绍大军兵临城下,他一面派儿子公孙

续向黑山军求援,一面又想向西突围,抄袁绍后路。犹豫之际,

时光滑入第二年春天。袁绍攻逼更紧,他日夜盼望的救兵仍然

没到。他给儿子写信说:袁氏之攻,状若鬼神,梯冲舞吾楼上,鼓

角鸣于地中,日穷月急,不遑启处。

他想着儿子见信后能如约同他里应外合,他没想到信

会半路落到袁绍手里,更想不到对手借机将计就计。

一场不可收拾的大败。

大败之后,他迎接了袁军的总攻,亦迎来最后时刻。

“绍为地道,穿其楼下,施木柱之,度足达半,便烧之,楼辄

倾倒,稍至京中”,他“自计必无全,乃悉缢其姊妹妻子,然

后引火自焚”……

雄县城西三里有杨西楼,相近还有艾西楼、邓西楼、红

西楼和韩西楼,相传,公孙瓒筑易京城,为诸将建楼,后赵

建武四年(338年),石虎“患其坚固”,命将士破之毁之,只

剩了遗址,遗址上来了居民,渐渐形成这些明朝时笼统地

称之为西楼、中楼和东楼的村庄。

晨出鄚州城,回首古易京。百楼不复见,草白寒雉

鸣。鸣角角,黍纂纂,昔谁城此公孙瓒。城南城北陂水满,

寒蒲如剑出水短。大火焚巢天不忧,野凫醉眠沙上暖。(陈

孚·过雄州怀古)

能够穿越时空的吟唱啊,余音袅袅……

天若有情天亦老,宋朝的苏东坡和元朝的陈孚,都亦

曾将汉末童谣和公孙瓒的故事一同化为诗句——

燕南垂,赵北际,其间不合大如砺。至今父老哀公孙,

烝土为城铁作门。城中积谷三百万,猛士如云骄不战。一

朝鼓角鸣地中,帐下美人空掩面。岂如千骑平时来,笑谈

謦欬生风雷。葛巾羽扇红尘静,投壶雅歌清燕开。东方健

儿虓虎样,泣涕怀思廉耻将。彭城老守亦凄然,不见君家

雪儿唱。(苏轼·送将官梁左藏赴莫州)

燕南垂,赵北际,昔年巍城铁可砺,城上烽火明如慧。

只今残堞黄云曀,老榆半枯悬薜荔。市翁叱马声嘒嘒,叩

以瓦桥潜出涕。英雄虎斗空万世,北风吹沙秋鹤唳。(陈

孚·过雄州怀古)

诗则诗矣。

这样的诗,读来,总感觉岁月在弹指间,渗出沉痛。

1946 年 2 月 11 日,二十一岁的徐光耀

和姐姐一起从县城出发,“冒着眯眼的大风

沙,向着阔别八载的故乡走去”。

那年他尚未写出成名作《平原烈火》,

他最著名的小说《小兵张嘎》尚未孕育,他

的身份还不是作家,他还只是一个年轻的

八路军战士,刚刚迎接了抗战胜利。他的

故乡在雄县城东北方向,紧挨着昝岗。

昝岗距县城二十四里地。“小晌午,到

了昝岗,我忆起了小时候拿着五个大铜子

儿来赶四月庙。过了昝岗便看见了自己的

家乡。”那天,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一个古稀之年过去了,路还是当年那

条路,但路和路的两边,多已变幻面目。

昝岗当年繁华,今日更甚。

昝岗朝东走两三里,就是作家的故乡

段岗。若一直朝西,进容城境内,稍偏南一

点,有个村庄,名字中也有个昝字。

它叫昝村,在雄县城西北十五里。

昝村东与旧称古县村的古贤村(据说有大

易故城遗址)隔河相守,西北与南阳遗址所在地

南阳村相邻。昝,据说即公孙瓒的“瓒”字的简

写,乱世英雄公孙瓒充满悬疑与不解、常被后世

感喟的失败的人生,即藏于昝村的历史和流传

在附近村庄的尚无实物证明的传说中。

民国版《雄县新志》有一段涉及雄县历

史地理的话,说得颇有意思——

初名易地,隶幽并,始为燕之封邑,僻

在蛮貊之间,又限以涞易之巨浸,足以遏车

骑之奔冲,春秋之际,未尝出与诸侯会盟,至

于战国,亦以耕战自守安乐无事,未尝被兵。

这段概括性很强的话,内容丰富,实际呼应

了“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

可避世”这首著名的汉末童谣,两者结合起来,对

照看,会相得益彰。正是这首童谣的引领,当年

公孙瓒灵光乍现,选定了目标方向,开始创建新

根据地,打造规模庞大的易京城。

那是个军阀割据、混战的年代,公孙瓒的主

要对手袁绍和刘虞部将正变得愈来愈凶猛,他

实际控制的地盘愈来愈缩小,“自以为易地当之,

遂徙镇焉”。他有了非常具体而美好的梦想,并

背负这梦想奔跑起来,以为一直向前,梦想真可

以照亮现实,变成现实。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他都在计划着做成这

样的好梦。有这样的勇气和胆色,做这样一件

事,亦不枉这一生了,这是后人替他想,如同他的

荒唐,他身后留下的教训,后人亦常会蓦然回首

般地想起,痛快淋漓地说起。

对一个地方感兴趣,想了解它,研究

它,最可取的便捷路径,不妨从历史地理学

入手。对待雄县,倘若是一个充满陌生感

的外来人,也不妨如此。

说到雄县的前世,今天有人会一直追

溯到春秋时代的燕桓公迁都临易。

文献对燕桓公的记载只“三言两语”,

所以对这样一位历史人物,至今都像雾里

看花,围绕他生出的话题是非难定。

燕桓公和雄县的前世之间,能说的,目

前,说破天,也就这么多。

以前,说到雄县的前世,在公孙瓒之前,有

人还会提到汉朝的卢绾和他的孙子卢它。

卢绾家和汉高祖刘邦家是世交。刘邦

称帝后,封卢绾燕王,对同一天出生的这个

同乡好友可谓不薄,但到头来卢绾还是有

了想法,背叛了他。失败后,卢绾向北,投

降了匈奴。若干年后,刘邦和卢绾都已不

在人世,留在人世的是他们的孙子:刘启和

卢它。祖辈们的恩怨,随着卢它的归顺终

于涣然冰释。汉景帝刘启封卢它亚谷侯。

为爱寒溪一棹清,沿溪上下觅鸥盟。

卢侯故垒今何处?荒苇寒烟亚谷城。

清朝著名布衣诗人边连宝当年为生计,

在现在的雄安新区做私塾先生,以时间先后为

序,写过四首“雄州怀古”绝句,这是第一首。

相传卢它受封后,安置在亚谷村。宋

代时,筑雄州城,在城东一里余又筑外罗

城。外罗城村里人呼为大古城。大古城周

长十八里,“缺者如锯,屹者如台,伏者如

盘,削者如峰,疏者水所啮,平者民之田”。

临近的亚谷村于是改称亚谷城,谷和古同

音,所以亚谷城又习惯写作亚古城。

亚谷城与卢它关系紧密,这种说法的历史

真实性今天或仍可质疑,但在清朝,生活在彼时

的诗人边连宝,显然是相信这种说法的。

清朝末年,大古城“壁垒已夷,仅余垄断”,

以后“以水冲沙淤,或掘土辟田”,民国时,已了无

痕。“陵迁谷变,自昔然矣”,而今城市建设不断扩

张,亚古城作为一个古老的村庄正前所未有地

融入其中,日渐变成县城一个新站点。

或许将来提到亚古城,亚古城旧有的许

多事物被忘却,不再被提起,仅仅会提到已

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亚古城古乐。

古乐最早为纪念药王孙思邈而设,创立于

明永乐年间,跟同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

安新圈头音乐会为纪念神医扁鹊而设略有不

同,但两者演奏的曲目和演奏用的乐器如云锣、

笙、笛、大鼓、镲、钹等,又多相同。

在亚古城,能找到古乐与药王孙思邈

的关系,找不到古乐跟卢它有一点关系。

卢它跟亚古城有关系,又如何?倒是

扁鹊和孙思邈这样的人,村里人一辈一辈

都记着哩,念着哩。

行吟路上——

易京遗响

2

1 3

公孙瓒来了

公孙瓒之前 袅袅余音

雄县县城入口处的大牌楼雄县县城入口处的大牌楼

史志中雄县的相关记载

史志中雄县的相关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