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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見的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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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見的盲人 iiiii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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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次

合作出版總序

給新一代醫療人員增添精神滋養

黃達夫

001

前言

這些故事豐富了我們的想像力

004

第一章

無法看譜的鋼琴家

008

莉莉安翻開第二十一號的樂譜，突然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看譜。

雖然她看得到一行行的五線譜，也能認出每一個音，

但這些音符似乎都是獨立的，她無法把這些音符連成有意義的旋律。

第二章

重生之旅

046

佩翠夏不但是家中之寶，在醫院也是最受歡迎的人物。她依然很有魅力。

由於身體右側癱瘓，她於是改用左手作畫。

她很感激上天讓她活下來，繼續過著多采多姿的生活。

第三章

失去文字的作家

074

他們抵達醫院的時候，安格連﹁急診﹂這兩個字都不能辨識。

然而，他倒是知道大門上方貼了張救護車的圖片。

他在醫院接受一連串的檢查，結果證實他的猜想沒錯：他中風了。

第四章

臉盲 112

我不只常常不認得熟人或親戚，連我自己的臉都認不得。

有幾次，我撞上了一個大鬍子先生，不住地對他抱歉，後來才發現那人是鏡中的我。

第五章

立體世界

150

蘇覺得這種立體的感覺很棒、很新奇，因為得以﹁大開眼界﹂而欣喜不已，

她說，從前她看到的花都是平平扁扁的，現在都膨脹起來了，感覺無比真實、美麗。

第六章

眼癌日記

192

我往左看，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表面上，我還是保持平靜、理性。

我知道亞伯藍森是最好的醫師，他會好好醫治我，

但我可以感覺，一個嚇壞了的小孩在我內心深處聲嘶力竭地大叫：﹁救命！﹂

第七章

心靈之眼

264

舒爾曼說，雖然他看不到別人的表情，不過大多數的人也很會掩飾表情，

他覺得自己失明後更敏於察覺別人的情緒狀態，

因為言語、聲調和氣味更容易洩漏一個人的內在。

看得見的盲人 007008 第一章　無法看譜的鋼琴家

第一章

無法看譜的鋼琴家

@

抽言：

一開始，她就彈錯了幾個音，好生懊惱。

她叫道：﹁我彈到哪裡去了？﹂我的心也跟著往下沉。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知道要怎麼彈。

她彈得很美，樂音在空中飄揚、旋轉、消融。

克勞德聽了，既驚訝又感動。

第一章

無法看譜的

鋼琴家

一開始，她就彈錯了幾個音，好生懊惱。

她叫道：「我彈到哪裡去了？」我的心也跟著往下沉。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知道要怎麼彈。

她彈得很美，樂音在空中飄揚、旋轉、消融。

克勞德聽了，既驚訝又感動。

看得見的盲人 009010 第一章　無法看譜的鋼琴家

有活力，講起話來有濃濃的布拉格口音。她為我詳述她的病情。她提及，自己是個

鋼琴家。其實，我久仰她的大名。她是彈奏蕭邦和莫札特的名家，四歲就公開演

出，鋼琴大師葛拉夫曼曾言，就他所見，卡立爾是最自然的鋼琴家，她的音樂渾然

天成。莉

莉安說，她第一次發現不對勁是在一九九一年的一場音樂會上。那天，她演

奏的是莫札特鋼琴協奏曲，然而演出前一刻才從第十九號改為第二十一號。她翻開

第二十一號的樂譜，突然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看譜。雖然她看得到一行行的五線譜，

也能認出每一個音，但這些音符似乎都是獨立的，她無法把這些音符連成有意義的

旋律。起初，她以為自己眼睛出了問題。最後，她以背譜的方式彈完全曲。她想這

種怪事在所難免，過後就沒事了，因此不以為意。

但是，幾個月後，同樣的問題又來了，她的讀譜能力時好時壞。精神好的時

候，讀起譜來就像以前一樣輕鬆、快速，然而要是疲累或生病，就幾乎完全看不懂

樂譜上寫的是什麼。問題日趨嚴重，雖然她依然能夠教琴、錄音，在世界各地舉辦

音樂會，但愈來愈倚重她的記憶力和本來就會的曲目。現在，她已無法看譜學新的

一九九九年一月，我收到一封信。內容如下：

薩克斯醫師：

您好。我有個很不尋常的問題。一言以蔽之，我不能閱讀。我無法看譜，

也不能識字。我去眼科接受視力檢查時，檢查表最上面斗大的字母到最後一排

螞蟻般的小字，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我就是看不懂字母組合起來的字。我看

譜也有一樣的問題。這個問題已困擾我好幾年。我遍訪名醫，但沒有一位幫得

上忙。如果您能撥冗幫我檢查一下，我將十分欣喜，而且感激不盡。

莉莉安．卡立爾︵L

ilian Kallir

︶敬上

我打電話給這位卡立爾女士。我通常會提筆回覆病人，但這次似乎還是打電話

為宜，因為這個病人雖然能寫信，但她說自己一個字都看不懂。我跟她談了一下，

然後安排她到我服務的神經內科診所看病。

卡立爾女士不久就來我的門診︵她要我叫她莉莉安︶。六十七歲的她既文雅又

看得見的盲人 011012 第一章　無法看譜的鋼琴家

問題，其實並不罕見。這種病症通常在中風等腦部損傷之後突然出現。而由腦部退

化疾病︵如阿茲海默症︶引起的慢性失讀症則不常見。就我看過得了失讀症的病人

當中，莉莉安是第一個先無法看譜、之後才無法看字的人。

到了一九九五年，莉莉安出現其他視力問題。她發現她常看不到右邊的東西。

出了幾次小意外之後，她決定再也不開車。

有時，她在想她這種怪異的毛病或許源於神經，而非眼睛。她自問：﹁我每個

字母都看得很清楚，連視力檢查表最底下的小字也看得到，為什麼偏偏看不懂是什

麼字？﹂到了一九九六年，她偶爾看到老朋友，卻怎麼也想不起他們是誰，讓她覺

得很尷尬。她想起多年前曾看過我寫的一個病案﹁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裡面描

述一個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卻無法辨識是什麼的人。莉莉安第一次讀到這個故事

時噗嗤笑了出來，但她現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類似的疾病。

在她初次出現症狀五年後，莉莉安終於轉診到一家大學附設醫院的神經科接受

詳細檢查。醫師為她做了一連串的神經心理檢查，包括視知覺＊譯注①

、記憶力以及口

語表達能力等。莉莉安的圖形辨識能力特別差：她看到小提琴，卻說那是班鳩；把

樂曲。她說：﹁以前，我視譜很強，像莫札特的協奏曲，一看譜就可以彈出來，但

現在已經做不到了。﹂

偶爾在音樂會上演奏時，她也會忘譜，但她善於即興彈奏，通常還是可以接得

上，叫人聽不出破綻。在比較輕鬆的場合，例如和朋友或學生在一起的時候，她似

乎和以前彈得一樣好。或許是習慣使然，也可能是因為恐懼或者已經調適，讓她可

能忽略不能看譜的問題。再說，她沒有其他視力問題，加上記性不錯，也知道如何

應變，因此可以繼續她的音樂人生。

一九九四年，也就是在她初次出現看譜問題的三年後，莉莉安發現她連看字都

有問題了。這個問題一樣時好時壞。她在看一個句子的時候，一開始覺得每一個字

句都很怪異，叫她百思不解，過了一會，突然恢復正常，看起來又毫無問題。至於

書寫，則完全不受影響。她教過的學生和她結交的鋼琴家友人遍布世界各地，她還

時常和他們寫信連絡，只是她需要先生唸別人的來信給她聽，甚至要他幫忙唸她自

己的回信。

單純的失讀症︵alexia sine agraphia

︶，也就是只是無法閱讀、沒有書寫方面的

看得見的盲人 013014 第一章　無法看譜的鋼琴家

雖然她的潛在病因難以治癒，但神經科醫師建議她可利用一些策略來調適生活

上的不便。儘管她無法閱讀，還是可以猜想一個字的意思︵顯然她還保有一點文字

的本能，能用潛意識或前意識來辨識字詞。︶由於她腦部的﹁自動辨識能力﹂已經

受損，醫師於是建議她花點心思去記物體和臉孔的特徵，以後再看到就可以利用這

些特徵當線索去辨識。

這次檢查之後，她沒再去看醫生，過了三年才來找我。莉莉安告訴我，在這段

期間，雖然她的琴藝無法和過去相比，但她依然演奏，只是次數少了。由於她不再

能夠查看彈過的樂譜，曲目變得相當有限。她說：﹁我不再能夠補強我的記憶。﹂

她是指她不能用眼睛看譜，以彌補記憶的不足。其實，她聽覺記憶反而變強了，因

此可以用聽的方式來學習彈奏樂曲。︵有時，她只要全曲聽一次，就能正確無誤地

彈奏出來。︶非但如此，她甚至可在心裡重新編曲。儘管如此，她能彈奏的曲目還

手套當成雕像；看到刮鬍刀說是鋼筆，還將老虎鉗看成香蕉。︵醫師請她寫一個句

子，她則寫：﹁這太荒謬了。﹂︶她似乎常常會沒注意到右邊的東西，臉孔的辨認能

力也很差︵醫師給她看幾張名人的臉，但她實在看不出是誰。︶她可以讀，但只能

一個字母接著一個字母慢慢唸出來，像是C、A、T，然後吃力地拼出cat

這個字，

但她還是不知道cat是什麼意思。如果字卡很快就換到下一張，讓她來不及解讀，

即使她不知道意思，有時還是可以正確歸類，像是﹁活的東西﹂或﹁沒有生命的物

體﹂。雖

然莉莉安的視知覺有嚴重缺陷，但她對話語的理解力、言語表達能力都正

常，也能正確無誤地重複一句話。她的腦部磁振造影掃描結果正常。由於組織結構

正常，只有利用正子斷層造影掃描︵PET︶才能查出細微的代謝變化。醫師果然

從莉莉安的正子斷層造影掃描看出，她腦部後方視覺皮質區的代謝活動減少，尤其

是左邊。鑑於視覺辨識對她而言日益困難，神經科醫師認為這必然是腦部退化造成

的，目前病灶局限於腦部後方。醫師研判，她的病情可能會持續惡化，不過惡化的

速度非常緩慢。

譯注①

指個體經由視覺的刺激作用，將從外界接受到的訊息，如實體、字形、色彩等，進行辨識、

組合、認知、分析與解釋的統整過程。

看得見的盲人 015016 第一章　無法看譜的鋼琴家

的小點。我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我告訴她，上面畫的是一架直升機，她尷

尬地笑了笑。︵她看到的V是直升機的吊索。救災的直升機人員正準備把補給食糧

卸下。那兩個小點是輪子，橢圓形則是直升機的機身。︶因此，莉莉安現在看到的

只是一個物體或圖片的特徵，無法把這些特徵加以整合，成為一個整體，更別提正

確說出是什麼東西。

我拿一張臉孔的照片給她看，她只看得出照片中的人戴著眼鏡，其他一概不

知。我問她是否能看清楚，她說：﹁我看到的不是一片模糊，而是一團亂七八糟的

東西，雖然有清晰的形狀和細節，然而我怎麼也無法拼湊出來，因此看不懂是什

麼。﹂我

拿一本標準的神經檢查小冊給她看，有一頁上面的圖片是一支鋼筆。她則

說：﹁有很多可能。可能是小提琴︙︙或許是鋼筆。﹂另一頁上面是房子，但是她

一眼就可指認出來。我翻到哨子那一頁。她說：﹁我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我

給她看一把剪刀的圖片，她卻一直盯著剪刀下方的白紙。莉莉安難以判讀，是否因

為這些東西都是畫出來的平面圖案，本身提供的訊息太少？或者這反映出腦部處理

是縮減不少，也就盡量推辭公開演出的機會，只在非正式場合彈奏，或是在音樂學

院開大師班。她把一九九六年以來的神經檢查報告交給我，說道：﹁所有的醫師都

告訴我，這是很不典型的大腦左半後部皮質萎縮，然後露出抱歉的微笑—

他們實

在無能為力。﹂

我為莉莉安檢查之後，發現她沒有顏色和形狀配對的問題，能感知物體移動，

對深度的感覺也正常，但是其他方面就大有問題了。即使她還能寫出完整的句子，

現在已無法辨識字母和數字，她的視覺失認症︵visual agnosia

︶變得更加嚴重，也

就是無法依靠視覺辨識物體。

我拿出幾張圖片要她辨認，我發現她連圖案都不知道在哪裡。她有時會看著一

行字或是空白的邊緣，以為那就是問題所在。有一次，她看著圖片，告訴我：﹁我

看到一個非常優雅的V字，還有兩個小點。我還看到一個橢圓形，裡頭有一些白色